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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诺·莫伊塞维茨访谈录
http://www.hebnews.cn 2010-07-21 16:47

王崇刚编译

本诺·莫伊塞维茨(Moiseiwitsch1890-1963)作为钢琴家即擅长现代作品又擅长19世纪的音乐。他是少有的厌恶录音的钢琴家。莫伊塞维茨不擅言辞,下面是他1959年5月13日接受记者采访的录音记录。

问:你能否告诉我,你作为音乐会钢琴家的生活的情况,比如,你现在已经名声显赫,一天还要练习多少小时呢?

答:我利用尽可能多的时间来练习,在外地演出也是这样。如果在家,我总是在钢琴前,不是因为我必须这样做,而是因为我喜欢这样。

问:当身边没有钢琴,你能用别的方式练习吗?

答:在外地演出的时候,我有时在“无声钢琴”上练习,我总是随身带着它,或者到没人的音乐厅去。我总是喜欢练习,而不是在登台之前临时抱佛脚。

问:当你在无声钢琴前练习的时候,你是否感觉到这像一个运动员在塑造他的肌肉,你能听到声音了吗?

答:我是在塑造我的肌肉,但也听到了声音。

问:你在你所访问的国家里看到了很多吗?你走在大街上,与人们聊天?

答:通常我总是在旅店,和音乐厅。在这个国家(英国),我去曼彻斯特、利物普、格拉斯哥,只是准时到达音乐厅,然后就返回,就是这样。但是我对人们的反响非常有兴趣,我已经7次到过澳大利亚和新西兰,5次到南非,12次到加拿大,还去过南美洲。我世界各地都有朋友,是真正的朋友,对于我这是非常幸运的事。

问:当你不旅行的时候,你如何分配你的一天?

答:我不能说出一个通常的时间表,因为这取决于我拥有多少自由支配的时间。但是当我在家的时候,我知道我在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练琴,直到晚上。如果我需要一点轻松一下,我就去俱乐部(萨拉齐俱乐部)去打桥牌。

问:你年轻的时候是怎样安排的呢?

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我已经忘了我是怎样的了。当我是个年轻人的时候,我就开始独奏,我猜想我那时也是这个样子。现在责任比以往更大了,自我控制也更加严格。

问:你访问过的国家有你最喜欢的吗?

答:这很难说。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热情、欣赏方式。

问:你是否感觉到了热情,在开始演奏之前?

答:我感觉到了,因为我知道他们是多么渴望。这种渴望在飞机出现之前更强烈,他们只是渴望听到音乐,演出期间他们表现出的热情让人难以想象。

问:如果一些观众因为某种特别原因不喜欢你,你会感觉到吗?

答:不,他们是否喜欢不会对我留下深刻印象,我个人不能断定,我只是在我演奏的时候才考虑现场观众的反应。

问:我可以想象,在一场演奏会之后,你会见到一群准备给予你大量赞誉的观众。你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对你称赞有加,这是否会让你厌烦,或者你会感到很高兴?

答:不,我总是保持一个开放的思维。如果有人说一些明智的评价,我会给予回应,如果是一些空洞赞美,我会只是温和地笑一下。

问:你是否会感觉到你自己演奏音乐,有时失去了味道?

答:不,先生,如果它变得陈旧,我就停止演奏这种音乐。

问:你出席其他人的音乐会吗,莫伊塞维茨先生?

答:恐怕很少。

问:你怎样看待年轻一代。你有自己的学生吗?

答:不,我不教学生,偶尔,一些人在音乐会前来找我,想为我演奏,希望我一些建议,但是我不教学。

许多年以前,当我当开始职业生涯,演出合同不是够多,有人来向我请教,我很不情愿起教给他们。我确实不喜欢教学,这比演出音乐会要累多了。

问:你是否会聆听你演出音乐会的剩余部分?

答:很少。

问:为什么呢?

答:因为情况总是这样:你经历了一个紧张的时段,在音乐会前就开始紧张,一旦演出结束,我没有心思鉴赏下面的东西。

问:你的演出曲目非常庞大,有没有一些特别的作曲家或者某个单独的作品特别吸引你,当你在压力之下,他们可以让你情绪放松?

答:有的。是舒曼。

问:是舒曼的某个作品吗?

答:不,是舒曼谱写的所有作品。对于我来说舒曼是一个奇特的作曲家,他有非常悲剧化的生活,他把生活的许多事,许多瞬间都翻译成了音乐。每次我演奏他的幻想曲、狂欢节或者浪漫曲,我仿佛看到了舒曼本人。

从技术上讲,舒曼不是像肖邦、李斯特那样灿烂,但是他是这样的富有张力。他需要表达他喜欢的,并不考虑钢琴的便利。所以对于我们,演奏舒曼比演奏肖邦、李斯特更加困难。如果我想表达舒曼,我就要与钢琴搏斗,他比其他人给我更多情绪上和精神上的满足。

问:在最近10年,从你个人的观点看,你的生活中有一些令人吃惊的新的音乐发现吗?

答:有的,因为我比以前更喜欢演奏钢琴。

我逐渐成熟起来,这给我一种自由。我感觉到一种新方式,我要用这种方式来演奏,不管评论家喜欢还是不喜欢。我不再像别人那样受任何陈规的束缚,不再疑惑“这是正确还是错误的”。我从不试图歪曲音乐,你可以管它叫做个人主义,它给我某种自由,我纵情于它,我喜欢它。

问:你收集唱片吗?

答:不。

问:这么说你不听其他钢琴家的唱片?

答:我拥有朋友的唱片,如拉赫玛尼诺夫和海菲兹的,还有其他一两个人的。

问:你是否认为钢琴的技术水平在成长而没有下降,现在最好钢琴家至少比过去的大师更好或者一样好?

答:技术水平恐怕已经提高了,但是过去的大师仍然显得突出,这让人不可理解,也令人担忧。我有时听收音机里播放年轻人的演奏,他们有令人恐怖的技术,非常精彩,他们失去了什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他们不被鼓励得那么多,他们可能到达更好的水平,把自己的技术用在恰如其分的地方。但是如果他们被鼓励,他们会在技巧上更加努力,演奏得又快又响,这是注定要迷失方向的。

问:你在孩童时代就是一个天才?在去Leschetizky之前,你有一种超过你表达力的技术,是不是这样?

答: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真正地获得一种显著的技术,我对它不感兴趣。但是Leschetizky——你提到了他的名字,他打开了我的眼界。他被认为是最好的技巧老师,但这是完全错误的。他为学生灌输的是音乐修养,不是单纯的技巧。

现在,尊崇霍洛维兹尊重的人很多,在这个方面我要谴责他。因为从他到来以后,掀起了一股狂飙,很多人开始效仿他。有很多的老师和钢琴家都说:“哦,我要像霍洛维兹一样把演奏得又快又响”,然后他们就这样做了。当然也有一些例外,这些例外将却最终造就好的钢琴家。

问:你在9岁开始演奏……

答:我从6岁半开始演奏。我生长在一个大家庭,有6个兄弟两个姐姐。我的一个姐姐弹钢琴,我总是坐在钢琴前看她演奏。

我最早去奥德萨的学校学习钢琴,但是我恨那里,憎恨练习,但我还是取得了一些进步,还在电台录了音。

问:如果你那个时候憎恨练习,谁来管束你呢?

答:我的父母。奥德萨是俄罗斯音乐天才的摇篮。像奥伊斯特拉赫、吉列尔斯、米尔斯坦、埃尔曼……上帝知道有多少,大约10几位国际知名的音乐家都来自奥德萨。

问:你的父母亲很富有吗?

答:不是的。我父亲是个木材商人,他经常去林场去贩木材,我听说我的爷爷是一个犹太唱诗班的领唱者,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是我家唯一的音乐背景。

问:艺术生活在犹太人手里,常常有特殊的结果。

答:是。

问:你提到的人都是犹太人。

答:吉列尔斯我拿不准,但是奥伊斯特拉赫、米尔斯坦、埃尔曼是肯定的。

问:由于憎恨练习,你是否感觉到了一种挫折、怨恨的感觉,事实上你后来被送到一个维也纳的老师那里去深造,成为一个职业钢琴家。

答:还是先说奥德萨。在学校我是一个非常淘气的孩子,我被强迫练习。趁我的父亲打盹的时候,我常常偷偷出去玩。即使这样,我还是取得了显著的成功,因为我录制了唱片。学校规定低年级学期3年,中年级学期也是3年。我在这两个阶段都只呆了两年。我有一个很好的老师,他是李斯特和Leschetizky的学生。

我还可以给你说一个小故事。有一个以鲁宾斯坦命名的奖金,只有一个学生可以获得它。也就是说只有获奖者离开学校后,才能评选新的获奖者。这是一个很重大的事情,政府和学校都很关心,评选之前,总有文章在报纸上说:“下个月,将决定谁将或者鲁宾斯坦奖金”,这在学生中间会有很大的骚动。

在宣布获奖者的当天,我正在学校玩,校长过来对我说:“你就是获得鲁宾斯坦奖金的人”。我那时侯9岁,对他说:“那就谢谢你啦。”他说:“难道你不感觉惊奇吗?”我说:“不”。

不是自夸,我并不期待它,我得到了就是得到了。然而,在那个下午晚些时候,我照常回到家,直到第二天早上,我的母亲叫醒我准备上学,她问我:“你听说谁获得鲁宾斯坦奖金了吗?”我说:“当然”,我打了个哈欠:“我忘记告诉你了,是我得了。”

问:决定被你送到维也纳学习对于家庭是不是一个很大的痛苦?你想去吗?

答:这是另外的故事了。我在1904年被学校开除,不是因为我缺少钢琴才能或者别的什么,而只是因为我太淘气。我经常做我不应该做的事情。

有一次,我试图打坏学校的大门,校长认为我太过分了,决定让我滚蛋。家里为这件事惊慌失措,写信给我在伦敦的哥哥,告诉他关于这场灾难。

随后我和母亲去了伦敦,幸运的是我有机会为市立学校的校长演奏,他听后说:“这个国家没有合适你的老师,我强烈建议你去找Leschetizky”。我马上去了维也纳。我真的很感谢这位校长,他非常真诚。

与Leschetizky在一起就是另外的故事了。一旦开始向他学习,我便眼界大开。我每天8小时学习,学了两年半,非常的舒心。

问:你有没有没有实现的野心?你还其他的愿望吗?

答:我没有想过要去再做别的事情。

问:没有什么失望的吗?

答:没有,如果有,我只会责怪我自己。

问:没有什么遗憾吗?

答:正相反,只是感激的心情。

问:你对评论感兴趣吗?

答:如果评论是建设性的,我会有兴趣,但是这样的评论很少。我不相信评论家,我曾经给他们写信说他们都是错的。当然我喜欢写作,但是我不想和评论家们打口水战。

我并不要求评论家不要对我有情趣。即使在一些小城市演出,我也喜欢看到评论,只是为了了解当地人有什么样的反应。如果他们的观点与我的相符,这就很好,如果不是,我就随它去。我或多或少知道我可以作到什么,不能作到什么;已经作了什么,没有做什么,我自己对自己负责任。

问:有什么音乐你现在特别喜欢演奏吗?

答:是戴留士(1862 – 1934)的钢琴协奏曲,我在过去几十年断断续续地演奏过,总是非常喜欢它。它给我巨大的精神鼓舞。

我很纳闷,英国人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戴留士的协奏曲了,他们需要等到他逝世25周年的时候才能听到他。现在我猜想他们可能要等另一个25年才能再听这部作品。这是最优美的现代协奏曲——大量的色彩、丰富的情感,诗意……我把这部作品介绍给我的朋友拉赫玛尼诺夫和Medtner,他们非常惊讶,因为他们不知道这部协奏曲。

在美国,我的(戴留士的协奏曲)录音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我打算在那里演奏,但是对于他们,它仍然是一个英国作品,没有太多的市场价值。但是在英国,它被忽略的确是一个悲哀。

责任编辑: 王崇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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