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家中的音乐家——查理·马克拉斯的音乐人生

王崇刚

查理·马克拉斯生在美国，长在澳大利亚，在英国学习音乐。布拉格的经历点燃了他对雅纳切克音乐的热情，并确定了他成为一个指挥家的理想。尽管早就获得了国际范围的赞誉，但他蔑视明星效应，与科文特花园剧院音乐总监的位置擦肩而过。但步入耄耋之年了，他仍然是古典音乐舞台的“香饽饽”。

今年6月，意大利指挥家朱里尼逝世的消息传来，查理·马克拉斯正在指挥爱乐乐团在节日音乐厅演出。朱里尼与爱乐乐团在60年代长期合作，他的去世对于乐团是重大事件。一些指挥家可能会在这种场合感情外露，甚至会变换节目，但是马克拉斯没有这样做。他做了一个简短的很有见地的讲话，然后放下麦克风，让乐队演奏了一段莫扎特的慢板——这是音乐会预定的曲子，就像他对观众所说的，这是最合适的悼念方式。

马克拉斯没有大牌指挥家的自负形象。他被称做是“音乐家中的音乐家”。按照女中音歌唱家贝克的说法：“他是个非常投入的指挥家，制作出伟大的音乐而不是伟大的事业。”

马克拉斯的事业，同样很晚才被人们认为是伟大的。他不是“喷气式”的指挥家，不是闪光灯下的明星人物，也缺少在科文特花园、斯卡拉的音乐总监或者柏林、芝加哥或者伦敦的大乐团担任艺术总监的经历。然而，他60年的职业生涯以音乐的深入研究、小心翼翼的排练和充满感情的演出的结合为特点。他对雅纳切克音乐的诠释是无以伦比的，50年代他在非捷克的听众范围内推广捷克作品方面作出了突出贡献，他同样是莫扎特、亨德尔、德沃夏克、勃拉姆斯、布里顿、吉尔伯特和沙利文作品的演绎专家。他的演出曲目非常广泛，对于《日本天皇》的演绎与《弥塞亚》同样精道。

今年11月17日是马克拉斯80岁生日。这一天他在科文特花园歌剧院指挥威尔第的歌剧《假面舞会》。这一年，他获得了很多荣誉。在5月，他被皇家爱乐协会授予金质勋章——以前获得这个荣誉的人包括勃拉姆斯、埃尔加和斯特拉文斯基。在7月的逍遥音乐会上，他演奏了自己喜爱的吉尔伯特和沙利文作品，并被授予了女王音乐勋章。

评论家们为他献上了热情洋溢的生日颂词。在评论皇家爱乐协会的奖励的时候，《每日电讯》的歌剧评论员克里斯蒂安森写到：“我聆听他指挥的演出已经30多年了，每次都让我有电流击中的感觉。他是最有目的性的指挥：一个马克拉斯的演出总是充满能量、节奏的弹性、透明感和轮廓分明的结构。通过他特殊的让音乐流动的才能，他的棒下没有松弛，没有虚幻的伤感和自我放任。

马克拉斯的出生在纽约。他的父亲是澳大利亚人，一个电气工程师，在通用电气公司做研究生。马克拉斯因此获得了双重国籍，他后来因为税收原因放弃了美国护照。他两岁的时候，父母回到悉尼。虽然他后来在英国居住了近60年，他内心还是澳大利亚人，率真而又质朴，说话的时候仍然有澳大利亚式的鼻音。

马克拉斯的先祖伊萨克·纳森，曾创作了澳大利亚第一部歌剧，名字相当的让人不解——《澳大利亚的唐约翰》。马克拉斯的父母热心于音乐，但是只把它看作是一个业余的追求，并不鼓励儿子的音乐热情，甚至还送他到悉尼之外16英里的寄宿学校，让他远离音乐学院。但是这不起作用，他几次跑出学校，结果被开除。父母只好让步，放弃让他成为律师的计划，让他加入全日制音乐学院，学习双簧管和作曲。

“我总是希望成为一名音乐家” 马克拉斯说。“我对这个很狂热，我感觉我很难再对别的东西感兴趣。从8、9岁我对音乐有一种癫狂。我首先学习小提琴，但是不能弄的很好，也许是因为教我的修女经常斥责我。然后，我开始学习长笛，然后演奏它很好。但是我读报纸，当时正缺少双簧管演员，于是我从长笛上转行到双簧管”

15岁离开学校后，马克拉斯加入了悉尼交响乐团并为商业电台做配器。他有很强的自信心。马克拉斯在悉尼音乐学院的同学帕特里西亚·塔克维尔，回忆说，指挥家奥曼迪访问澳大利亚的时候，还曾排练过马克拉斯的作品。

马克拉斯是一个天才的模仿者，但他意识到自己永远当不了作曲家。他说：“我发现我的作品是派生出的，而并非真正的原创。”他决定改行当指挥，奥曼迪鼓励他去纽约朱利亚音乐学院，但是他选择了伦敦，在1947年2月6日他离开了故乡。

最初，他只是在伦敦呆了6个月，并与单簧管演奏家Judy Wilkins结婚。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改变了他的生活。他回忆说：“有一天，我正坐在Kensington咖啡馆里，翻阅德沃夏苛第七交响曲的谱子，突然对面的一个人说：哦，我看到你正在研究我祖国的音乐。这个人是一个业余的大提琴手，他在战争期间来到伦敦。他供职的一个委员会，正在挑选英国的学生到捷克斯洛伐克去学习。他建议我申请去布拉格。”

在伦敦学习指挥的努力受到阻碍的情况下，马克拉斯和妻子一起来到布拉格。在捷克斯洛伐克，他喜欢上了在中欧以外的国家还不被人知晓的雅纳切克歌剧。马克拉斯向塔利赫学习，他是捷克爱乐乐团的前任首席指挥。

1948年马克拉斯回到英国，开始潜心传播雅纳切克的作品。1951年他指挥了Katya Kabanova的英国首演。星期日《泰晤士报》的评论家Ernest Newman认为，雅纳切克是一个零七碎八的作曲家，但是曼彻斯特的《卫报》认为这部作品是经典。在后面的20年里，马克拉斯指挥的雅纳切克作品在英国的歌剧曲目中占据了一席之地。不只是在英国，而是在整个世界。

马克拉斯认为，他对雅纳切克的推广是他对音乐事业的最大贡献。他与维也纳爱乐乐团合作的雅纳切克作品录音被认为是最具权威性的。马克拉斯说：“我的擅长的东西很多，总希望自己是改变人们对巴洛克作曲家和古典作曲家，比如亨德尔、莫扎特甚至贝多芬的理解和诠释的人。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是伟大的作曲家，人们不需要我告诉他们那些，但雅纳切克就不一样了。”

马克拉斯演出曲目之广泛非同寻常。他的经理人Robert Rattray管他叫做“博学的人”，并罗列了他擅长的作曲家：巴赫、亨德尔、莫扎特、舒伯特、舒曼、勃拉姆斯、马勒、贝多芬、威尔第、雅纳切克、马尔蒂努、施特劳斯、瓦格纳、布里顿。Robert Rattray说：“我不能确定是不是还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列文（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首席指挥）可能与查理最接近，但是他那里没有巴赫和亨德尔，也没有雅纳切克和布里顿。”

然而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在职业生涯的中间，马克拉斯对如此多流派的熟悉却遭到一些人所指责。他被送给了一个不讨好的绰号——“杂拌查理”。作为一个自由音乐家，他几乎可以指挥任何东西，在任何地方。马克拉斯的朋友，前任英国国家歌剧院的同事哈里伍德（Lord Harewood）说：“他太容易被利用了。如果有人晚上给查理打电话说，我们将要在早上录制SPOHR的小提琴协奏曲，你能来吗？原来的指挥退出了。查理总是会说：好的，然后拿上乐谱，通宵研读，第二天他就可以指挥得很好。他是一个效率高的研究者和一个极端能干的指挥，人们都发现他很好使。”

马克拉斯是一个实干型的音乐家，他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为音乐服务。尽管他很受尊重，但从来未被音乐的万神殿所承认，两次错过了科文特花园音乐总监的职位，即使到现在还是缺少国际知名度，名气比不上经常上电视的穆蒂、梅塔和马泽尔。

歌唱家詹尼特·贝克说：“他整个生命都在为乐谱服务，而不是别的。如果有炸弹扔下来，有人昏倒在舞台上，他要做的唯一的事情是担心乐谱的损坏。他对手中的工作有超级的集中力。”

在过去的几年中经常与马克拉斯合作男中音Simon Keenlyside说：“目前的音乐世界，成为成功的管理者是一个伟大职业的标志，或者说是一个伟大的市场化职业的标志。但是如果马克拉斯也是这样的话，他就不会有时间去研究雅纳切克。”

马克拉斯：“当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我永远不会懂得为什么某些指挥家在获得合同和职位方面比我更成功。但是，我很早就停止了这种烦恼。所有的这些位置是有毒的杯子，因为每个有权力的人对于理想地运转一个歌剧院都有不同的想法。”

然而，他显然对没有成为科文特花园歌剧院的音乐总监感到遗憾，特别是在1971年和1987年两次错过当选的机会。他说：“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第一次是因为英国国家歌剧院和科文特花园同时空缺（马克拉斯选择了前者）。但是科林·戴维斯之后，雇佣我是非常合适的。我很遗憾他们没有选择我，任命了海丁克。我不能抱怨，因为我已经在科文特花园做得足够多，与音乐总监演出的场次几乎一样，而且没有解雇乐手那种不愉快任务。”

马克拉斯在其他音乐总监位置呆得时间相对较短，他在汉堡干了3年，英国国家歌剧院7年，悉尼3年，威尔士5年。这意味着一种浮躁的管理和一种不愿意让他在乐队建设上用长时间的理念。

马克拉斯既是指挥家又是音乐学者，他对莫扎特、亨德尔都有独到研究。他在40年代和50年代与Goldsborough乐队一起工作，这支乐队后来成为英国室内乐团。他们用本真风格演奏巴洛克作品，脱离了浪漫主义交响乐团的豪华音色。

前任英国室内乐团，今年86岁的Emanuel Hurwitz说：“在本真主义流行前，查理就对它有兴趣。我们的乐队演奏了大部分的亨德尔歌剧和巴赫康塔塔。所以在40年代我们已经习惯了本真演奏。与现在唯一的不同在于，尽管我们用了旧式的弓子，但我们仍然在用现代小提琴。”

过去的10年对于马克拉斯是金色的时光。他60多岁时右肩膀的病痛曾影响过他的事业，但是一个手术解决了这个麻烦，在他70多岁的时候，他获得更多的喝彩。他说：“这是很奇特的事情，突然有一段时间，每个人看起来很严肃地对待我。评论家开始写关于我的表演的狂热文字，用极端的词汇赞美我概念的创新。乐手们给予我巨大的尊重。”

他作为苏格兰室内乐团、皇家爱乐乐团、捷克爱乐乐团（在90年代中期曾为他提供音乐总监督的位置）和爱乐乐团的首席客座都做得很好。在78岁的时候，他在萨尔斯堡第一次指挥了柏林爱乐乐团。

年逾8旬，马克拉斯几乎没有退休的迹象。今年8月在爱丁堡音乐节，他指挥了莫扎特没有完成的歌剧ZAIDE，。9月他指挥了布拉格交响乐团的音乐会，10月还有3场与柏林爱乐乐团的音乐会。在生日当天，他在科文特花园指挥《假面舞会》。这个从来没有给他最高职位的剧院，现在成了他的自然的家园。

马克拉斯简历

出生：1925年11月17日出生在纽约。

教育：悉尼语法学校、国王学院、新南威尔士音乐学院、悉尼、布拉格。

婚姻：1947年与Judy Wilkins结婚（有2个女儿）

事业：

1954-56年BBC音乐会管弦乐团首席指挥

1966-69年汉堡歌剧院指挥、

1970-77韦尔斯国家剧院

1987-92威尔士国家剧院音乐总监

1993-96皇家爱乐乐团首席客座指挥

1997-03 捷克爱乐乐团首席客座指挥